明朝灭亡后,朱由崧、朱聿键等一部分皇族子弟被遗老遗少拥立,建立了南明政权,可是这些流亡政府连个稳定的办公场所都没有,朝不保夕,很快都土崩瓦解了,朱姓皇族后裔或被杀或逃亡,惶惶不可终日。
崇祯帝三个皇子,以及秦王、晋王、代王等皇族成员被李自成俘虏到北京。大清入关后,李自成被赶跑了,这些皇族成员统统下落不明,成了历史悬案。
延恩侯朱之琏画像
《清稗类钞》记载:“天潢贵胄,转徙流亡,无不改姓自晦。”宁藩有个叫朱耷的自动放弃朱姓,自号雪个,也就是后来众所周知的八大山人。
周藩最后的王爷出家杭净寺不久,被官府抓捕,同时株连僧众数百人。
楚藩分支的祁阳王朱某辗转到福建,加入了瑶族。还有相当一部人渡海去了台湾,郑氏政权灭亡,这部分皇族成员有的被杀,有的投降。令朱元璋在天之灵欣慰的是,有一支皇族非但没有遭受迫害,还被满清政府封为侯爵,得以善终。
加入旗籍
康熙七年(年),康熙帝下了一道圣旨:“诏故明宗室子孙众多,有窜伏山林者,令悉归田里;有改姓埋名者,姓氏皆复旧。”意思是劝告那些逃亡在外,更名改姓的朱姓皇族子孙,可以出来做顺民了。
朱元璋画像
其后,康熙帝两次南巡,都亲临南京孝陵,拜祭朱元璋。并下令寻找明宗室人员“使奉守朱氏世祀”,可能是满清入关后奉行的屠杀政策影响太坏了,朱家人还是没人敢出来接受延续祖宗香火的差事。
直到雍正二年(年),雍正帝亲自过问下,找到了一位叫朱之琏的明宗室后人,被派遣“往江宁、昌平致祭,世奉明祀。”当年十二月,雍正帝封朱之琏为一等延恩侯,加入正白旗,以奉明孝陵的春秋祀事。
朱之琏的祖父朱彝某在崇祯年间为洪承畴的监军,松山大战,洪承畴兵败,朱彝某同侄子朱文元被俘,后投降满清,加入镶白旗。
一代廉吏
朱之琏,字商玉,号苍岩,奉天(辽宁沈阳)人,为朱元璋十三子——简王朱桂的直系后裔。康熙三十一年(年)中进士,同年被敕封为亳州知府,后改任正定知府、安庆知府。
任职知府期间,朱之琏勤政爱民,他“绝请托,寡宴会,治梗顽,不累民,重农桑,铁面无私。”康熙四十六年(年),亳州百姓感念其恩德,为他建立了生祠——朱公书院。
今日朱公书院
康熙四十八年,亳州发大水,瘟疫横行,百姓苦不堪言。朱之琏再度被派往亳州,带领民众熬过了灾年,他两度出任亳州知府,前后长达十八年,深为亳州百姓爱戴。
雍正八年(年),朱之琏病逝,由其子朱震继承爵位。乾隆十一年(年),朱震死后,乾隆帝下诏:“朱震病故,将伊子朱绍美仍承袭一等侯,世袭罔替。”此后直到清末,延恩侯延续了十二代。
延恩侯相当于一个荣誉称号,有职无权,有名无实,盲人的眼镜——摆设而已。满清政府怎么可能让朱家人“穿明服,行明朔,用明礼”招摇过市,“春秋二祭,都必须呈明前往”。
末代侯爷
清帝逊位,民国建立,大总统袁世凯野心膨胀,做起了皇帝梦。在支持者的授意下,以国会、民间请愿团推戴,再三揖让,“勉为其难”称帝,建立了“中华帝国”,这个大帝国只存在了八十三天就寿终正寝了。
末代延恩侯朱煜勲
袁世凯再三揖让,向谁揖让?仅仅是溥仪吗?其实还包括大明帝国宗室后裔——清朝最后一代延恩侯朱煜勲、孔子后裔孔令贻。
《世载堂杂忆》记载:北大国粹派教授刘师培等人劝进袁世凯,认为他应该把帝权首先向溥仪揖让,然后是延恩侯朱煜勲,再就是衍圣公孔令贻,以此表现大总统“高瞻远瞩,真泱泱大风也!”
袁世凯登基大典
同时,刘师培解释说:大清刚刚被灭,不可能成气候,不足虑;让给朱明后人,符合目前民众排满情绪,又能表现大公无私态度,不过“实则朱某何人,只供笑柄,决不能成为事实也”,所以也不足虑;至于孔子后裔“事近游戏,姑备一格耳”,只不过找他充个数而已。
被北大教授瞧不起的朱煜勲,实际上在清朝末年没几个注意他,知道他的人也微乎其微。他生于光绪八年(年),字炳南,史书上关于他的记录只言片语,年某一天,有个老外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溥仪的英文老师庄士敦偶然翻看“宫门抄”(也称邸报),发现上面有一条新闻:“朱侯今天去明陵祭祖;延恩侯完成了祭扫明陵的使命,回来向皇上谢恩。”
溥仪
当时溥仪已经逊位十三年了,但根据皇室优待规定,在紫禁城依然保留了一个小朝廷,一些遗老遗少跟着溥仪,虽然无政可议,却依旧可以享受优厚待遇,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俸禄”逐渐缩水。
好奇的老外
朱煜勲就在这些遗老遗少之列,他每年两次前往十三陵祭扫,回来还要郑重其事向逊帝溥仪汇报工作。庄老师好奇,学生就满足了他的欲望,下诏传朱煜勲进宫觐见。
庄士敦
年9月7日,朱煜勲“奉诏”一大早赶往紫禁城。一个末代皇帝,一个前明后裔,君臣相见,心中感慨颇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溥仪只是简单问候了几句,庄士敦忍不住上来插嘴。
庄老师了解到:这一年朱煜勲已经四十三岁,此时家徒四壁,穷困潦倒,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四岁。为了能让自己在皇帝面前体面一点,特意借了一套官服。递上的名片透露了他的住址——“明裔延恩侯朱煜勲炳南东直门北小街羊管胡同”。
庄士敦在《紫禁城的黄昏》一书中记录说:他对朱煜勲印象超好,这个中年男人有礼貌,自尊心强。两人谈了一会,庄士敦提出去府上拜访,朱煜勲坚决推辞,坦言说,会给外国友人带来不便,但是他答应与庄老师一起合了影,留作纪念。
潦倒余生
当年十一月,冯玉祥发兵进入紫禁城,溥仪被迫逃亡天津。不久,朱煜勲借了一些银两,前往天津看望溥仪。庄士敦感叹:“我想,在他跪在大清流亡君主之前,延恩侯的名字从未使他的状况好转过,但他还来此忠诚地感谢‘延恩’,而不久,皇上也就同他一样,陷入隐姓埋名和贫困潦倒的境地。”
在中国地理学会首任会长、北大教授张相文眼里,朱煜勲则是另外一副嘴脸。张相文在年拜访了朱煜勲,他在《南园丛稿》中记载:朱煜勲“状貌粗肥,面带酒肉气”,言语粗俗,曾建议政府将十三陵开辟为公园对民众开放,以此获利。
年,朱煜勲又以“生计奇窘,无法维持”为由,请求政府给予照顾。民国内政部经研究,免去朱煜勲的侯爵,委以明陵保管委员之职,月薪五十块大洋。
朱煜勲拿着工资不干活,还监守自盗,曾参与盗挖雀山妃墓。年10月,民国政府下令撤销了朱煜勲的职务,自此,明陵香火断绝,朱煜勲后事不详。
一个自幼就靠着政府优待过活的人,年过半百丢了官职,可以想象日子有多艰难。自大明建立数百年过后,朱家后裔又回到了祖宗朱元璋贫困潦倒的原点,历史有时候真的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