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秦汉以后各朝均在此设官统辖。而在黑龙江上游的左岸,有一处被湍急的江水刷出半月形的陡岸,岸上生活着一群索伦部的达斡尔族人。
年,新兴的满洲族在中国东北建立了后金国,其后,曾多次用兵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将两江流域纳入自己的控制范围,其中也包括了这个大江湾坡岸。
后金统治者把这个大江湾坡岸称为“雅克萨”,满语的意思为“涮塌了的江湾子”。
清太宗皇太极于崇德五年(年)远征索伦部,放火焚烧了达斡尔族人建筑在雅克萨的大木城。
但随后清军撤去,索伦部达斡尔族首领阿尔巴西又在原址之上建造了一座新城。
顺治元年(年),清军在大汉奸吴三桂的导引下由山海关进占北京,建立起对全中国的统治。
不断向东方扩张的沙俄势力就在这一时期侵入了黑龙江流域。
顺治三年(年),沙俄人波雅科夫经马亚河、阿尔丹河进入勒拿河,经过一番考察,给沙俄当局带回了有关黑龙江流域的情报和提出的武力侵入黑龙江流域的打算。
顺治六年(年),雅库次克长官派哈巴罗夫率兵从雅库次克出发,于该年年底侵入黑龙江,强占达斡尔人的辖区,其中包括达斡尔族首领阿尔巴西的驻地雅克萨城。
次年九月底,哈巴罗夫又侵入黑龙江下游乌扎拉河口(今宏加里河)赫哲人聚居的乌扎拉村,强占城寨。
清朝统治者深感若非“创以兵威,则罔知惩畏”,则自顺治九年(年)开始,到康熙二十一年,多次发兵与俄国侵略军交战,但一直都“未获翦除”,没有达到彻底清除侵略者的目的。
原因有多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清朝在黑龙江一带没有驻兵,每次都是从宁古塔出兵,每次都因粮储不足而止步。另外,国内又起了“三藩之乱”,难于两线作战。
而当彻底平定了“三藩之乱”,且在屡劝沙俄退出均无效的情况下,康熙决心收复失地。
康熙二十四年(年)2月,康熙令都统彭春等统兵,从水陆两路进取雅克萨。
这次战斗持续时间并不长,沙俄兵很快弃城突围而去。
清军焚毁掉雅克萨城,撤回瑷珲城。
清军一走,沙俄军又复卷土重来,重建并盘踞雅克萨城。
没办法,康熙帝又于康熙二十五年(年)2月令萨布素将军等速行剿捕沙俄侵略军,收复雅克萨城。
这次的战斗异常激烈,清军在雅克萨城下的江心岛(今古城岛)上建立指挥部和构筑营寨,展开了一轮又一轮血肉横飞的攻坚战,史称“雅克萨之战”。
有意思的是,战斗正酣,萨布素突然下令停止进击,派出了一支队伍,由队伍中的将佐轮流向城里的沙俄守军喊话。
这支部队隶属镶黄旗,却全是碧眼高鼻的沙俄人组成,他们的衣甲穿戴和其他镶黄旗清军是一模一样的,也都剃发结辫,却操着流利的俄语向城里守军喊话、招降,劝同胞们放下武器,投降博格达汗(指清朝皇帝)。
城内守军第一眼看到这支奇怪的队伍,就有些愣神,等听清楚了队伍里的同胞一个接一个出来现身说法、苦口婆心地劝降,军心很快就动摇了。
俄人尼伊维谢洛夫斯基编的《俄国驻北京传道团史料》是这样描绘当时的情景的:“当时曾经有五个人,即斯捷凡、阿加方、雅基姆、塔塔林,还有一个不知是谁,在投向满洲人以后,就开始劝说其他阿尔巴津人(注:在俄国史籍中,投降了清朝的俄罗斯人一般被称为“阿尔巴津人”,有时也称为“逃人”、“叛徒”、“叛变投敌者”或者“俄奸”),要他们不要去冒风险,不要再对抗优势的兵力。如果他们还珍惜自己的生命,就应该放下武器,归顺围城者。只要他们按照这样的忠告去做,不仅可以得到宽恕,而且自己愿意到哪里去,还有完全的自由。”“阿尔巴津人看到敌营中已有自己的同伴,又看到对方兵力雄厚,所以非常害怕此时如不自动投降,就会遭到必然覆灭的下场;而且他们还设想,如不抵抗就投降,也许会得到中国皇帝的赦免。于是他们便听从了叛变投敌者的话。就这样,他们把自己的全部武器都集中起来,运至指定的地点。郎谈收缴了武器以后,即下令烧城。”
清军阵营里的这支由俄罗斯士兵组成的部队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些俄罗斯士兵,都是历年来清军在与沙俄军作战时俘获或招纳过来的,他们被陆续送到北京安置,最终被康熙编为镶黄旗满洲第四参领第十七佐领,史称“俄罗斯佐领”。
康熙对这些俄罗斯降人非常重视,不但赏给衣帽,还授予官职。其中的宜番,授给骁骑校;鄂噶番、席图颁、机里郭礼(吉礼过里)、鄂佛那西、马克西木,均授七品官。身为佐领的伍朗各里,更是官居四品。
英国人约弗巴特莱著的《俄国、蒙古、中国》里说:“这些俄罗斯人不仅参加了雅克萨之战,而且在关键时刻立有殊功。”
凭借着这支特殊的部队,清军成功地瓦解了雅克萨城守军的斗志,招揽了一大批降兵,取得了“雅克萨之战”的胜利。
康熙二十八年(年)中俄两国《尼布楚条约》签订,条约划定了两国疆界,又规定凡定约以前,已在中国的俄国人和已在俄国的中国人均不必遣返。这些特殊的八旗俄罗斯军人便在中国世代定居下来,他们的俄罗斯姓氏后来都根据谐音改成了汉姓,其中的罗曼诺夫改为罗姓、哈巴洛夫改为何姓、雅克甫列夫改成姚姓、杜必宁改为杜姓、贺洛斯托夫改为贺姓……一二百多年后,他们的后人已经被汉人彻底地同化了。
道光二十五年(年),俄国外交官叶彼科瓦列夫斯基造访北京,专门拜会了当年满洲八旗俄罗斯军人的后裔,事后其在《窥视紫禁城》一书中回忆:“中午前我们来到了南馆,大司祭和传教士团成员们已在恭候我们,还有阿尔巴津的男女老少近百人,几乎都来了。看到这些俄罗斯人的后裔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们的服饰、语言、容貌一点都不像俄罗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