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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居住空间在明清笔记小说中的具体体现

引言

明清笔记从不同层面呈现了北京的居住空间,小说则以细致的笔墨生动形象地描述其细微之处。北京的宫城、皇城、内城与外城的四重城市空间,形成了独特的居住秩序,由内而外呈现出社会阶层与政治权力的递减序列,体现了皇权至上的京师文化特色。

里坊胡同是北京城最为寻常的居住街区,胡同为北京居住空间的重要符号,承载着诸多城市记忆与人事感怀。四合院是北京人重要的起居空间,不同形制的四合院以其独有的建筑元素,传达出浓厚的伦理秩序。

一、城市空间与居住秩序

无论古今中外,城市都是一方地域最具标识性的地理空间。城市居民最大的居住空间就是其所处的城市空间。这种城市空间又在政治、经济、文化、民族等因素的制约下,形成其特有的居住秩序,体现出城市鲜明的文化特征。

我国自周代以来,城池、宫室、官署、宗庙、住宅等建筑,都具有典型的礼制文化属性。都城作为一种特殊的城池,自《周礼·考工记》始,其建制即遵循严格的礼制规定。

北京乃元明清帝都,其建制当严守都城规制,即北京城有着严格的圈层,由内而外依次延展。明嘉靖以前,北京城在空间结构上分为三重:以紫禁城为中心,由内而外,依次是宫城、皇城与都城。

嘉靖时期,北京修筑外城,但仅修筑了南边,因此形成了北京城“凸”字形的结构。相应地,环绕皇城的大城成为内城,南边的新城则成为外城。北京城变而为四重空间:宫城、皇城、内城与外城。这种空间结构,成为笔记记载北京城的重要体例。

《春明梦余录》《日下旧闻考》《宸垣识略》《天咫偶闻》《藤阴杂记》等都详细记载了北京城的建置、形胜、城池、城坊等。以《日下旧闻考》为例,其体例包含有国朝宫室、宫室、京城总记、皇城、城市等重要门类。由此可见明清笔记的作者对北京城空间布局的重视。

至清代,北京的内外城居住空间发生重大变化,具有鲜明的民族色彩。此时实施旗民分城居住制度,统治者以法令的强制方式,将居住在北京内城的居民,一律强行迁至外城。之后,内城成了旗人的聚居地,号称“满城”,外城则居住民人,号称“汉城”。

虽然如此,北京城以等级高低自内向外居住的特点依然存在。居住在内城的八旗仍然按照等级划分居住地。

八旗分为上三旗和下五旗,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为上三旗,为皇帝直接统领;正红旗、镶红旗、镶白旗、正蓝旗、镶蓝旗为下五旗,为宗室王公统领。上三旗和下五旗政治地位尊卑有别,居址亦不同。

清代时期的内城,较之五城的划分,八旗居址显然更为明晰,八旗间的界限,也更能区别内城的不同空间。

八旗分满洲八旗、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各旗下居址同样有尊卑之别。满、蒙、汉军依次由内向外居住,满军在内,蒙、汉军在外,同样遵循以内驭外、以外拱内的原则。

历史发展到今天,北京城不仅完整保存了宫城、皇城、内城与外城的格局,还不断增加新的圈层,二环、三环、四环、五环、六环依次延展开去。

当然,这种圈层不再是等级与权力的象征,也不再以“拱卫”的姿态环绕紫禁城,更多的是一种个人的居住选择。

二、里坊胡同与居住街区

在明清北京城,“内城”“外城”的下一重居住空间,则是“坊”,相当于现在的社区。坊也称“里”,二者并称“里坊”,主要指居民聚居之所。

从空间形态来看,“坊”是一个方形的地域空间。坊的四周有坊墙,开有坊门,形成若干封闭空间,以便于管理。由汉至唐,里坊制走向成熟。

宋代以后,坊墙拆除,居民面街而居成为常态,里坊制向街坊制转变。但是,“坊”作为一种城市居住单元,一直持续到明清时期。

清代时期,“京师坊巷,大氐袭元明之旧,琐闻佚事,往往而在。若其规制之沿革,习俗之隆窳,民生之息耗,则又考古镜今者之渊海矣”。

此时,坊的数量减少至10个,其中,跨内外城5个:西坊、中东坊、崇南坊、正东坊、宣南坊,外城及关厢5个:朝阳坊、关外坊、灵中坊、东南坊、日南坊。

清代坊的数量与名称虽然发生了变化,但是明代的许多坊名仍然作为一个地区的记忆符号被保存下来。乾隆年间官修的《日下旧闻考》,仍然沿用明代坊名排列街巷,记载掌故。

胡同不仅构成北京城的城市肌理,也是市民安居之所。明清时期北京的居住街区,最容易被提及的空间,不是坊,而是胡同。

胡同,历经明清二朝,变化较少,但其中居住的人,则换了一拨又一拨,如此,胡同不免让人有物是人非、时移世易之感。其中的花木、屋宇、寺观等,颇能引人感怀。

北京的胡同不少以居住其中的市井细民的营生命名,如内城明时坊有马丝绵胡同、麻绳胡同、灯草王家胡同,外城正东坊有打磨厂、鲜鱼巷、猪市口,正西坊有羊肉胡同、柴胡同、取灯胡同。北京贵人、名人多,以贵人、名人命名的胡同亦多。

比如,佟府夹道,“顺治时孝康章皇后之兄、安北将军佟国纲,康熙时孝懿仁皇后之父、内大臣佟国维,皆封一等承恩公。后并袭,其赐第在此,故名”。

在明清笔记中,胡同更多地与名人居所相连,真正体现了胡同在北京居住空间上的重要地位。

时至今日,北京城里的坊名与所辖区域基本上已经被淡忘,但是胡同却成为了老北京的象征。虽然胡同的数量急剧减少,胡同人家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老城区片历史文化街区里的那些胡同,明清时期的肌理仍在,那里依然生活着大量居民。

三、合院格局与起居空间

从居住空间而言,胡同的下一重空间,则是屋宇。李渔言:“人之不能无屋,犹体之不能无衣。”屋宇是基本的人居单位。北京最常见的屋宇,则是四合院,四合院为合院建筑之一种。

自元代以来,无论是帝后妃嫔、王公大臣,还是文士商贾、市井细民,其宅院形制基本上都是四合院。北京的胡同里,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小到单进,大到纵深五进,左右三路,甚至紫禁城都是一个个四合院叠加而成。

关于北京城、坊与胡同的记载,明清笔记较之小说更有优势,我们甚至可以依照笔记的记载在脑海中绘制一幅北京城坊图、胡同图。

但就四合院而言,小说显然更有优势。笔记中关于宅院的记载,比较笼统与零星,而在小说中,四合院成为人物饮食起居的重要场所,它们不仅立体、全面与细致,而且更为鲜活与灵动。

三进院落是最为完整的四合院,就是在二进之后还有一重院落,呈“目”字形。一般而言,只有三进院才是真正的四合院。四、五进院以上的四合院则属于深宅大院,特别是五进以上一般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居住,数量较少。

而王府大院,一般都是分左中右三路,由数重院落组合而成,规模更为宏大。四、五进院落通常为“前堂后寝”式。

第一进院与三进院相同,第二进院是对外使用的厅房和东西厢房,之后再设一道垂花门,在厅房和垂花门之间形成第三进院,垂花门之后是第四进院,有正房和厢房,如果后面有后罩房,则构成第五进院。

四合院是由多个单体建筑组合而成,包括大门、影壁、垂花门、穿堂、抄手游廊、正房、厢房、耳房等。明清小说对此都有细致的描写。

四合院相比楼房,最令人神往的当是接地气的院子。北方的院子与南方的天井,都是“中国建筑的‘通风口’、‘采光器’,是家庭血族之公共活动场所,也是建筑群体的‘呼吸器官’。它在文化心理上,是人与自然进行感情交流、交融的一种建筑文化,别具东方情调”。

北京四合院的院子,阳光充足,空间敞亮,非常适合栽植绿色植物,称得上“诗意地栖息”之地。在明清笔记、小说中,院内的梧桐、梨树、丁香、古藤、海棠等,为四合院增添了浪漫而温馨的色彩。

宣武门外海波寺街的一座寻常四合院,因院中的古藤为朱彝尊等文人青睐,成为著名的古藤书屋。戴璐的《藤阴杂记》则直接以四合院中的“藤阴”命名。

结语

居民的衣食住行是城市文化最为鲜活的表现形态。一衣一帽,一饮一食,以其具体的样式和风格,生动地展现一个时代的社会风貌、价值观念,甚至道德水准,体现出一座城市的独特形象与气质。

明清笔记记载北京衣食住行“隐微”之事,确实可与“正史互相表里”。从这个角度看,小说也是一种特别的“别史”,它们较之笔记更为细致与鲜活。

明清笔记、小说二者互为补充,为我们探究此时北京独特的居住空间和社会风貌提供了别样的视角。

参考文献

《北京的四合院》

《建筑美学笔记》

《旧京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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