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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朝曹寅才是红楼梦的真正作者金陵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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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红颜薄命黛玉再谱鲛绡泪

话说曹寅正站在窗前为那连绵秋雨犯愁之际,忽见李煦匆匆赶来,心想必是有些急事,或许是漕运河防、海塘出些事故。俗话说,屋漏偏遇连阴雨。几年来,心里总是感到莫名的恐惧;或许,近来构思荣国府的败落故事想得太多,稍有风声鹤唳,总是先往那坏处去想。自知月前李煦打算四处走走,访些民情,给皇帝上个折子,这本是织造府的皇命本职之一,乃经常之事;今日冒着寒雨赶来,难道果真有事?。

原来李煦在寻访半路上,闻听朱彝尊竹垞仙逝;于是便折向嘉兴。待到了梅会里,见老人遗体尚未入殓。据家人叙述:十月十三日晚,老人精神尚好,还问及《曝书亭集》刊刻事。老人自己也似有觉察,曾言:髦老之人,难能久留人世……。到了半夜时分,便安安静静地走了……。李煦在朱家未敢久留,连夜赶回江宁,并且交代朱家子孙,务必等候曹寅御使前来。

曹寅听得自己的良师益友竹垞老人仙逝,竟然当着颙儿、儿的面嚎啕大哭。一面吩咐家人备船及祭奠之物品,备些银两;一面与李煦商量尽速写下奏折,安排驿站快马表奏皇上。匆匆就绪,留下儿陪着舅舅守在江宁;便带上颙儿,顶着寒雨迷雾,连夜往嘉兴赶去。

话分两头,各自表述。

且说李煦坐在荔轩,只见书案上杂乱地堆放着曹寅书稿及《唐书》之类。便知妹夫不仅还在写他的《金陵十二钗》;看来他们父子三人竟还在一起切磋、议论过;按李煦的意思,孩儿们既然不去科考取士,只需守住江宁织造这份家业,也就心满意足的了,何况这小说传奇之属,与盐织两业经济毫无干系。当年奉旨来到江南,皇上的旨意极是明白的,当务之急是稳住江南文人!那盐课丝赋的进项也就多是花在明末文人文士身上;皇上也是在所不惜的。几十年来的辛苦,这江南总算渐渐稳住;从皇上第六次南巡的时的话语仔细揣摩,似乎对江南文人文士,又更加不放心的了;说来皇上的‘不放心’也并非多余。几十年的太平盛世,国富民安;那些曾指责满清皇室大臣贪赃枉法的汉人臣子,面对白花花的银子,也渐渐把‘清廉’二字抛到了爪哇国去了。当年的满汉不和,如今竟把这‘和谐’二字变着‘勾结’、‘合贪’!康熙如何不急?近来皇上在折子上的御批口气较前也严厉了许多。无奈,说真话者日减,阳奉阴违者日增。皇上岂能不急!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还是小心为上。心想,颙儿儿若是继承这份家业,少不了还要做这两面不讨好的‘耳目’,定期或不定期的写这‘奏折’。于是,唤来儿,先将奏折的内容述说一番,让儿练习起草这类官样文章,把个精神头儿放在经济上,少去玩那些笔墨游戏。弄得不好还会惹祸的。

儿写完折子草稿。李煦看过,点评了一番,再三提醒切不可言之过满,至少要留下两三分的进退余地。皇上想知道的事儿,无论大小,不可一次奏完,须探探皇上的虚实、好恶;皇上想说的话、想做的事,不管是对的、错的,也让皇上自己说、自己降旨,或派臣子去做;你那秋谷叔,便是犯了此大忌;当年康熙皇帝原本有意要改一改旧的丧葬陈规;正赶上佟皇后薨,那些皇室及王公权臣,自然想到那葬事越是体面,越是显得尊贵;于是内务府抢先按旧制发布‘百日禁乐’的告示;那时秋谷正在翰林院预修《大清会典》,他年轻气盛,只认死理,只想到为国做点好事,改革陋习;便怂恿洪升等国子监的一帮太学生,在国丧期间上演《长生殿》。结果出了祸事。按说,秋谷是好心;因有古制在先,内务府也没有错。秋谷所想何况不是皇上所愿?错就错在秋谷忘记这;皇上尚未发话,秋谷所为便是犯上!若其所为有悖皇意,恐怕赵秋谷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曹听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在那堆书稿中找出一卷,边翻边道:“这事儿已听说过,只是我未在官场,也就不知个中厉害……只是想无非演了一场戏,不让演不就结了,不至于兴师动众,一次就贬了五十余人。”李煦道:“我说过朝中无小事。‘百日禁乐’涉及天下百姓民生;历来就有讨好皇帝之嫌。”曹翻出要找的那一回:指着书稿,道“我说呢,父亲在小说中为什么要写上这一段,原来也是有影射的;让我念给舅舅听听——”儿读道:

“……谁知上回所表的那位老太妃已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

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

皆三月不得婚嫁。贾母、邢、王、尤、许婆媳祖孙等皆每日入朝

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在大内偏宫二十一日后,方请灵入先陵,

地名曰孝慈县。这陵离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如今请灵至此,要

停放数日,方入地宫,故得一月光景。

……

又说:当下荣宁两处主人既如此不暇,并两处执事人等,或有人跟随入朝的,或有朝外照理下处事务的,又有先跴踏下处的,也都各各忙乱。因此两处下人无了正经头绪,也都偷安,或乘隙结党,与权暂执事者窃弄威福。荣府只留得赖大并几个管事照管外务。这赖大手下常用几个人已去,虽另委人,都是些生的,只觉不顺手。且他们无知,或赚骗无节,或呈告无据,或举荐无因,种种不善,在在生事,也难备述。又见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遣发,尤氏等便议定,待王夫人回家回明,也欲遣发十二个女孩子……(《红楼梦》第五十八回)

可见不是一件小事。若如此:‘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像那唐玄宗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哪一年不得薨上几位,别说天下无乐,优伶饿死,就连百姓繁衍子孙也是不能的了;但不知皇子皇孙如何传宗接代?大清国岂不绝了皇种……”

李煦听了外甥的一席议论,觉得既惊奇而又令人担心,吃惊的是曹寅果然写着一部隐讽朝政的小说;担心的是儿这一代人,生在太平盛世,长在富贵之乡,虽然有眼力,有见解,终久还是嫩了些;哪里知道这个眼前的大清国,何尝不是杀机四伏?小孩儿家口没遮拦,难保走上秋谷的老路,吃亏难免!自从孙老太君过世之后,曹家已今非昔比的了;又有多少只眼睛盯着江宁织造这个‘肥缺’?如今康熙皇上在,江宁织造的曹家尚可维持;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难保……。

曹见舅舅沉默不语,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便问道:“我看了此回就想:当年洪伯伯、赵叔犯事儿,大约就与这‘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的皇制有些个干系,一位老太妃死了,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就是老皇上晏驾,小皇上岂能不乐?史书上不乏弑父篡位的故事;这些陈规无非忽悠老百姓而已!先不说‘婚嫁’二字;只是翰林院、国子监的一帮戏痴戏迷们如何容忍?当时我若在国子监,我也会照去不误的。”李煦怒道:“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皇家的事岂是你可议论的么!?你那秋谷叔叔,像你这么大时,就中了进士,犯事儿时是翰林院右赞善,《明史》纂修官,不比你能?前车之辙,不可不鉴。”曹听舅舅一说,哪里想到如此严重,心里还是不服气的,便道:“余姚的黄宗羲说过: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别的不说,仅这优伶之家,无‘乐’便是忧!”

李煦道:“黄宗羲那老儿,尽是白天说梦话。说何谓‘非为一姓’,何谓‘不在一姓之兴亡’?这天下,除了爱新觉罗氏之外,瓜尔佳氏(鳌拜氏族)、纳兰氏(明珠氏族)、叶赫纳拉氏(慈僖祖族),赵钱孙李等等,岂可取代爱新觉罗氏一姓而君临天下?还说什么、,荒唐!”曹仍是不服,道:“难道是谬论不成?”李煦道:“这个暂且不议。我只说它是梦魇而已!皇上两次诏谕他进京做官,他至死不从。梨洲先生(黄宗羲)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曹道:“皇上无非是想借招贤纳士之名,将其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李煦道:“凭心而论,皇上能做到这一步也是难得的了。南雷(黄宗羲号)始终不入大清仕途,只有他的道理,他的这一套,能著书立说已是万幸,若在大清官场之中则是寸步难行的。俗话说:生姜还是老的辣。南雷老年不像秋谷年轻时那么冒失、且是胆大妄为。我不相信‘有理走遍天下’一说。南雷、秋谷道理是有的,行不通岂不是空话、梦话的么!不可为而为之者,不可取也。”

李煦停顿了一会儿,便把话题转向自家,问道:“你们哥儿俩是不是看过那部小说书稿?中毒不轻。”曹答道:“岂止看过?许多角色、故事也不知议论过多少遍。就像那秦可卿、贾元春,‘应叹息’(迎、探、惜)三春、还有姽婳将军林四娘等等,等等。她们的正背两面都翻看过……。”李煦听说‘两面翻看’,一时摸不到头脑,便问道:“何谓——?”便立马改口道:“不必说了,你就把那书稿和昉思的《风月宝鉴》找出来,趁着眼下的几天空闲,我倒要看看它是一本怎样的天书?”曹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舅舅暂就住在书房的套间,倒是方便,要看的书稿全部搬到房里,朱彝尊爷爷以前就是住在那里。不过——不过有个条件:这小说里的那位林黛玉小姐,我至今还弄不明白。还有那个丫鬟晴雯,用了那么多的笔墨,史书里也总该有个样本才是。小说里戏称‘潇湘妃子’,难道是舜帝的娥皇、女媖湘妃不成?是李后主的大小周后?都象又都不像。舅舅务必仔细破这书中疑阵,回头开导开导儿便是。我这就去为舅舅收拾屋子安排酒饭,保您满意……”

再说曹寅那日冒雨离了江宁,轻装简从,日夜兼程,不久便到了嘉兴。朱彝尊竹垞老人五十一岁方从一位布衣进了翰林院,一生苦苦奔忙,为官清廉简朴。临终前还嘱咐子孙他死后丧事从简;其实,家中哪里还有积蓄下的银两可用?就连刊刻《曝书亭集》的花销,还是曹寅从盐织两业的收入中凑措的;只不过那是皇上默许了的;曹寅自家哪里有这许多官俸?只因几年来两业亏空甚巨,自身难保,皇上的‘默许’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原来,朱家子孙遵照老人的意愿,丧事之后再告知自家亲友,晚些时候再告知曹御使。谁知李煦先闻风而来,并有所交代;好在已经入冬,也就只得停尸等待。

曹寅默默地站在老人的床前,只有两行热泪不止,始终不发一言。心想:知我者竹垞也!指点迷津者石涛也、竹垞也!而今逝者如斯夫,人生若无良师益友,在这滚滚红尘之中,身处‘觉迷渡口’之时,难辨东西南北!如今竹垞身后,家徒四壁,唯有藏书数万卷,可谓真富豪也!再想那宁国府的子孙,扒灰的,偷小叔子的,哪里有个真正识文断字的。贾珍父子那厮,却穷得只剩下家财万贯。死了个儿媳秦可卿,贾珍如丧考妣哭得泪人一般;那殡葬丧礼办得也如同皇家规格;老子贾敬死了,却草草了事……。

老人入殓后,也只是按家乡规矩由亲友祭奠一番,便暂时厝在梅会里;十几年后葬于嘉兴白花庄,此为以后事不予言表。

倒是竹垞家人恳求曹御使为老人作《墓志铭》,曹寅自谦道:“我虽为御使,却非功名出身;不配为竹垞撰写墓铭。竹垞老乃当今名士也,翰林院老前辈。我在来嘉兴路上想好,朱老的《墓志铭》当由当今大学士陈廷敬午亭相国来撰写最好。”家人道:“老人家曾是被贬之官,不敢奢求陈阁老命笔!”曹寅道:“说哪里话,竹垞被贬实属荒唐,都是因皇兄牛钮的狭隘之见。当今皇上因非长子继位,故也不便驳了兄长的面子。皇上还是时刻惦念这位老臣的。”说着便命儿子曹颙取出带来的自己保存的一坛御酒及普洱茶,亲手放置在灵前;并亲自提笔在灵前按朱老生前最爱的八分书体,写下一个《奠》字。

住了几天之后,曹寅准备回江宁。临行前再四交代朱家子孙,务必将《曝书亭集》遗稿整理出来,分批送往真州刊刻。将未曾归《集》的遗文或归进此集,或作附篇刊刻;务使留传后世之人。虽此《集》未成,老人已过世,就让老人家在天上放心好了。转身对跪在灵前的颙儿吩咐道:“逝者生前虽未目睹成书,此天意难违;然而老人最挂念的则是全书能否问世。只要我曹寅在世,无不成之理!如若我不在人世了,颙儿也须鼎力助成,切记!切记!”朱家子孙感激零涕,再四叩谢。

列位看官:曹寅的一席话,竟然又成了谶语。朱彝尊《曝书亭集》,在曹寅死后两年,刊刻竣工,并由当年与洪升一起犯事的查嗣琏,后来改名查慎行,及第进士,入了翰林院的康熙朝中名臣作序,流传至今。竹垞若有在天之灵,也该满意的了!不再赘述。

再表李煦住在江宁,偷闲把妹夫的《金陵十二钗》书稿及洪升的《风月宝鉴》之书,仔细地看了一遍,中间还不时的与儿议论。李煦佩服曹寅的心思和笔力,确是一部难得的好书、奇书;书中包罗人世百态,褒贬笑骂,无所不及;如闻其声,如见其貌;赞叹之余,也就担心此书一旦流传,难免惹些是非口舌,甚至灾祸!何况其中故事,虽然写得十分地隐讳,然而知情人乃至当事人如今还在世,任你如何掩饰,也保不住被人看出破绽……。于是忧心忡忡的李煦便打发家人把外甥找来。曹见舅舅来喊,还以为发现了林黛玉的身世家底,便急急忙忙来到书房;但见舅舅脸色严峻,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也不理睬。曹纳闷,便试探问道:“那林黛玉——”李煦正色道:“什么黛玉、宝玉的!一门子心思都放在这些无聊的刨根问底上,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必死追不放。一部小说难道非要写成《春秋》、《史记》不成?世上的事,就跟重名重号一样多,古今多少故人故事何其相似奈尔;何况某一件事儿,就是全同也不是希罕的。书中有位贾元妃,你们曹家出了一位纳尔苏王子妃,难道她的弟弟儿你,便是宝玉不成?岂不是腐儒、算命先生?”

曹道:“那倒是不必的。不过,小说中的主要角色和她的一些个故事,都有它各自的‘草蛇灰线’,多是只见‘灰线’,不见‘草蛇’的。这‘草蛇’偶尔露了一下身影,稍纵即逝的,就拿那贾元妃来说,直到她四十三岁,‘虎兔相逢大梦归’,到了‘灰线’尽头时,才隐约露出端倪。若说贾元妃是我的姐姐,岂不荒谬!还有那位风流的秦可卿,如今世上,像贾珍,贾蓉、秦氏这类不堪,也是不鲜见的,与玄宗,秦王、杨玉环干系类同,也无可奇怪的。偏偏在秦氏死后,来了一位‘大明宫’的掌宫内相名曰戴权的人前来吊丧。岂不是让一位曾经‘大权’(名曰:戴权)在握、君临大唐三宫的‘唐鬼’前来哭丧?回头用‘宝鉴’照照这条‘草蛇灰线’,便不难看出秦可卿的影子,杨玉环吊死马嵬坡,三军称快,只有唐玄宗如丧考妣,哭得跟泪人一般。为何一味拉扯历史、古人?我想,这小说名曰《金陵十二钗》,哪里只是演绎金陵女子?无非借古寓今的一面宝鉴!所以,我就看不懂林黛玉了,猜不出她是走的哪条‘灰线’。其诗词不弱花蕊夫人、小周皇后,不弱谢道蕴;三小姐为她取号‘潇湘妃子’,然此女与娥皇、女媖无亲故,分明是出生扬州,来到金陵,更与潇湘一地无干。且在‘潇湘馆’窗前植的是湘竹,门上挂的是湘帘,她的诗词中又不乏‘湘’字……”

听到这里李煦心里明白,大人的私事,小孩子家哪里知晓许多,便道:“两眼只盯着古人,何不想想今朝?”曹似乎想起些传闻,仍不甚清楚,继续道:“如今的坊间话本也见过些个,均不见此类集文采、美貌、禅理于一身的女子,兼那口舌刻薄且是痴情至死不改初衷;虽是小姐,却没有主子的威风……”李煦故意装着不明白,笑道:“大约是在太虚幻境的灵河岸上就坐下的‘毛病’,下凡后又是寄人篱下,处处不如意……。”

曹道:“更可笑的是宝玉身边有一位唤作晴雯的丫头,‘这鸭头不似那丫头’,这丫头与黛玉极是相像,口齿伶俐不饶人的;是那大观园里最俊俏的两个女孩儿;而且都是十六岁夭折,虽是下人丫鬟,却不卑不亢……;这丫头死后,宝玉还特地写下长赋《芙蓉女儿诔》来祭奠,悲痛欲绝;他的皇妃亲姐姐薨了,也不见他如此伤心……。我就想:这小说中,既然能把贾元春写成是大唐江梅妃转世;难道林黛玉的‘背面’不会是古人之中的一位名媛才女?或许这位才女曾是一位丫鬟?或许在古人里又找到一位令人咂舌的丫鬟不成?”李煦虽然知情,在外甥面前却也难以启齿,只不作声。

曹继续道:“王实甫的《西厢记》里,倒是有个活灵活现的丫鬟红娘,却与晴雯无半点相似的。那红娘是元稹亲历过的;难道晴雯也是爹爹亲历的不成?或许是遭际不同的双胞胎姊妹,却是巧得都是身处荣国府,又都是宝玉最亲近、最知心的女子,又是十岁前后进了‘假府’,十六岁前后夭亡贾府。如此看来,黛玉、晴雯似乎如一人;虽然小说交代林黛玉生在扬州,父母死后寄养在荣国府;而那晴雯却不知生在何方,姓什名谁?也是父母双亡,辗转到了‘假府’。假如二人出生在贫苦之家的亲姊妹或是孪生姊妹,历经磨难,其一辗转到了扬州盐课林老爷府上做了养女,成了林家小姐;另外一个,命运不济,被转卖到‘假府’,做了苦命的丫鬟。姊妹二人在贾府相遇,便可演绎出一段坊间话本常见的‘姊妹同嫁’的庸俗故事来。可是这‘金陵二钗’绝无此结局故事;而却是风华正茂时,殊途同夭的。这就令人不解的了:若是纯粹杜撰,小说开篇却说是作者‘半世亲睹亲闻的几个女子’?……”

李煦听到儿猜疑到如此程度;只因前些年,妹夫曹寅私下里对自己讲过年轻时的这段恋情往事;有向后来成为大舅子的李煦,解释当年迟迟不愿与李煦的妹子李氏完婚的心病。李煦本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同情‘青格儿’的不幸,赞赏她的眼力,佩服她的刚烈秉性,是世间少有的女子。也就理解了曹寅的情痴根源。然而这辈儿人的‘哀音’情史,更不需后人为他报仇雪恨。如何对能在他的儿子们面前,翻腾几十年前的情殇!早已是天上人间两茫茫,何苦让子孙后代再抹这鲛绡泪?

想来想去,李煦还是觉得不必对孩子们吐露他老子的隐私悲情。于是,便敷衍了几句,道:“一部小说,看看故事而已,过去的事儿,不该知道的,就别再问底了!”曹听出舅舅的弦外之音,更是得寸进尺,急忙追问道:“知道一点也未尝不可,省得胡猜乱想,反倒误了这书的本来意思。若不,就直接问……。”

儿的这句话倒使李煦改变了主意,心想:如其让儿四处乱打听,还不如自己对他说得清楚些。于是道来:“你想知道的那事儿,其实也不是什么军机大事。只是这事儿早年在文人文士中,广为流传的一件绯闻而已。后来甚至传到京城坊间平民之中,版本很多也多有误传,竟越传越离奇……。”

曹听到此话,更是心急,道:“想那些个军机大事算什么劳什子!,只想听听坊间新闻……”

李煦故意调侃道:“坊间新闻我倒不知。只因那事儿涉及到康熙皇上、辅国大臣鳌拜,大学士明珠,还有那江宁织造、巡盐御使曹大人及玄烨褓姆孙氏等等。难道算不上是一件‘君国大事’的么?——”曹听得一头雾水,又想早知就里,便改口央求道:“那就求舅舅透露一点‘军机’,让儿也见见这大世面!也决不会向外泄露半点‘军情玄机’招惹麻烦!”

于是李煦便从四十年前,童年的康熙皇上进皇家学堂,一群学童进宫陪读开始说起,学生之中就有一个年龄最小,长得跟女孩儿似的俊俏,聪明而腼腆;乳名雪芹的学童;诗词文章却是数一数二的,常常得到师父的夸奖。最得一位名唤陈廷敬的老师赏识。一直讲到十岁时,有位女学童进宫陪读。只听李煦继续讲道:“喜乐、悲哀都是从这时开始的。据你爹爹回想,这女孩儿俊得大约跟你奶奶讲故事说的仙女还要俊;且是看得见、听得见,谈得来、朝夕相处的。原来,这女子是鳌拜养女,都唤她‘青格儿’。自从她进了学堂,雪芹的诗词文章便甘拜下风了。

这群尚不懂事的孩子,开始只知情趣相投,群小无猜,在一起读书玩耍。待到青格儿长到十三四岁懂事时,便觉察几个较大的孩子已经从相遇、相识,渐渐地成了恋情。其中就有玄烨皇上,大学士明珠之子纳腊。俗话说:旁观者清,当事者迷。大臣们都明白,皇家太后、鳌拜、明珠三大势力者,面和心不和,各有所思。中以鳌拜野心最大,欲先以青格儿接近玄烨,企图打进爱新觉罗氏皇族,丰满羽翼,欲求以瓜尔佳氏掌控爱新觉罗氏;兴许有朝一日,瓜尔佳氏(镶黄旗鳌拜氏族)或可取代佟佳氏(顺治皇妃、康熙生母及康熙皇后,均为此氏族)。谁知这青格儿十二分的聪明:自知自己是南明湘江守将的遗女,父亲也是被鳌拜所杀的,……”

曹插话问道:“难道青格有杀父之仇?如何又被鳌拜收为养女?”

李煦答道:“这就难以说得清楚的了。两军鏖战,各有死伤。何况那时湘军战败,混乱之中也就难分是否鳌拜亲手所杀。据我所闻,当然是坊间传闻的,战后鳌拜将青格儿母女带到京城,在外人看来,鳌拜收养了败军的遗属,的是一件大善人做的大善事,一时成为美谈……”

曹不解,问道:“格儿应感谢养父才是。”

李煦道:“若真是如此,康熙皇上在格儿死后不久,为何设计安排一群少年御前侍卫,包括你爹爹,几置鳌拜于死地?终把鳌拜下进大牢?难道是为这‘情’字?又难说不是为着这个情字。这群少年侍卫又多是格儿同学,少年义气……”

曹道:“看来这事儿盘根错节,难以理顺。无怪坊间传闻千奇百怪。”

李煦道:“朝政的是非恩怨,你就是想弄个明白也难,何况弄不好还惹火烧身。今日所言,言过则了;记在心里,切不可张扬;也不必再到处探听……。”曹诺诺。

李煦继续道:“就在格儿记事时起,她的生母便将她的身世以及父亲如何被杀、鳌拜如何霸占孤儿寡母,偷偷的讲给格儿听。不知是小孩儿家口没遮拦还是府内隔墙有耳?不久这位母亲便不明不白地死去……;王府里的事儿谁能说得清?”

曹吃惊道:“外人虽是说不清,也必是猜到些隐情;无怪后来那群少年侍卫活捉鳌拜时骁勇无比,怕是为格儿报仇的。”

李煦道:“那是两回事儿。鳌拜有篡权之嫌,皇上太后势必除之,那是国事;少年侍卫奉命行事,也是国事;如何混为一谈?”

曹不服,道:“也难保没有私愤其中……”

李煦继续道:“如今的当事人多还在世,有的远在天边;有则近在眼前。不说坊间传闻,就是从翰林院里传出的,也是各自又有各自的褒贬。我从你秋谷叔叔那里就听说过几个版本,莫衷一是的。上面有‘帮’,下面必有跟帮的,各说各有理;各编各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成了一部说不清道不白、矛盾百出的《康熙秘史》。不过,我也听过真正的当事人雪芹说过……”

曹道:“早已知道父亲乳名唤着‘雪芹’,那还是奶奶临终前说出的。还说了些没头没脑我们也听不明白的话,现今回想起来,猜测就是说的当年这件事。似乎祖母也是无可奈何的……”

李煦道:“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的。这事儿本来不该说与你们知道;只因流传颇广,良莠不分,是非不明,甚至黑白颠倒。我看了这书稿之后,方知雪芹如何难消胸中块垒,借题发挥。如今说给你听,无非说明真相;又不是准备去阎王老子那里告阴状。”

曹道:“告到阎王老儿也是白搭!俗话说:天下官管天下事,自古人鬼之道却是一般,阴阳并无二理。”

李煦道:“说的在理!退一步讲,即便你得了理,又能怎样?何况世人常说‘成则王候败者贼’呢。”

曹又着急,笑道:“舅舅还是将那‘状子’亮出来,就让我来替那阎王老儿,判断这起‘风流公案’。”

李煦道:“这也算不得什么‘风流案’。一群少男少女,同窗共读,情趣相投,日子久了,朦朦胧胧之间,难免演成恋情。《诗经》还曰,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事情就坏在这群天真的少男少女背后,牵连着国朝的皇权之争,满汉之斗。岂能容忍他们胡来!青格儿的背后是权臣鳌拜,纳腊的父亲是大学士明珠;这两家已是水火不相容的,看来纳腊之恋情也会是有始无终的。格儿虽被玄烨皇上所爱,孝庄太后岂能容忍?何况这格儿虽被鳌拜收为‘螟蛉’,称为‘格格’,实为明将遗女谁人不知?如果青格儿是位逆来顺受的弱女子,则另作别论;偏偏却是一位不屑权势的烈性女子,也是把这世道看的真切的聪明实在的女子!自知母亲和自己,不过是养父在战场上虏来的女俘。玄烨、纳腊虽是意中之人,却是水中之月。只有雪芹最是天意!于是,便夙愿雪芹,有意疏远玄烨皇上和纳腊性德;最可怜的纳腊性德,一表人才,只落得‘风也潇潇,雨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一宵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玄烨何尝不知不觉?身为皇帝也是个中人,更是无可奈何的。纳腊则‘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里何曾到谢桥’,年仅三十而早逝;只得到阴间的谢桥会那红颜的了……。

就在十六岁那年,青格儿夭逝。至于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如何死的,谁也说不清楚;从这部小说里的黛玉、晴雯之死看来——”

曹似有所悟,接道:“我这就明白了!猜这青格儿必是‘绝粒而死’的,小病也是有的,终是走投无路,无可奈何之下,自戕殉情的了。舅舅说得极是。依我猜测,书中的黛玉和晴雯两位角色,实则演绎一人;一曲千古奇怨‘鲛绡泪’!……。”

李煦故意问道:“怎讲?”

曹道:“如今知道了‘风月宝鉴’背面青格儿的枯骨,便不难猜‘宝鉴’正面的了。只不过是说书人做了些手脚,把那寄人篱下的螟蛉小姐,又是任主子摆布、宰割的奴才青格儿,一分为二:由颦儿演尽才女格儿的不凡文采;让丫鬟晴雯演绎青格的奴才遭际;颦儿、晴雯殊途同归,都在十六岁时,绝粒夭亡;岂不是最终合二而一的么?若让丫鬟晴雯吟诗抚琴、知书达理,似不合情理;若让黛玉沦为苦役丫鬟,说书人于心何忍?何况又只是借题发挥,发泄胸中悲愤;并非为青格立传。书中说,晴雯小时,不记得家乡父母;由姑舅哥哥卖给赖大,又转给贾母。或许格儿母女也是几经转手,由下属献到鳌拜府上。书中还交代,她的那位姑舅哥哥,专能庖宰做屠夫,且流落在外。只因献上晴雯,博得主子欢心;故又将她姑舅哥哥收买进来,还把家里的一个下人女子配了他(《红楼梦》第七十七回)。是否含沙射影鳌拜和他的下属有些肮脏交易?”

李煦道:“当年的那些庖宰,如今早已死去。就连这位写书人,也未必详情的。外人只能猜猜而已。不过,那战乱时候,更是如此不堪的,下属抢到绝色女人,献给上司,谋个升迁,历来如此。你也不需大惊小怪,寻根探底!我也曾猜测,鳌拜为了左右格儿,必定要除掉她的知情亲人!至于如何手段,难道有谁还能找到实据把柄不成?”

曹又道:“黛玉、晴雯的人生故事,虽然不是直接为青格儿传奇;而那《芙蓉女儿诔》的长篇祭文,却是千真万确的为青格儿立传!”

李煦听罢自觉奇怪,小说中,此《诔》文分明是为晴雯所撰,所云‘芙蓉女儿’也实指晴雯,只不过用的‘女儿’二字,也从未写进‘晴雯’二字的。于是,便反问到:“说它隐祭青格儿,那是无疑的。何况祭文之中,哪里可直呼死者之名?再说‘晴雯’二字也只是呼唤此丫鬟时用的,哪里是她的真正名字?何谈千真万确?”

曹道:“晴雯之名的确不是父母所取!若在祭文中写上祭‘晴雯’二字,即便祭文到了阴间阎王老儿那里,《生死簿》里也是找不到其人的!”曹在一摞书稿中翻出《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一卷,拿到舅舅面前,指着《芙蓉诔》中的几句:

道:“舅舅请看这后两句,意思说‘芙蓉女儿’不知自己的姓氏籍贯,以及如何沦落京城,‘莫能考者久矣’;并非说她始终无考,何况她还有个亲戚在;只是说她‘久’不知乡藉姓名。”

李煦道:“祭文所云的芙蓉女儿,这点却像是祭青格儿。”

曹手指‘致祭于白帝宫中’一句,继续道:“舅舅再看这‘芙蓉女儿’四字之前,原本有两字的,后被抹掉,我曾仔细辨认,乃是‘秋艳’二字。在抹掉的字迹的右旁又添了两字,又被圈掉;再看还是‘秋艳’两字,这就蹊跷了——”

李煦道:“恐怕又是杜撰了一位‘白帝宫’神位而已。”

曹不以为然,道:“全书不见白帝宫,太虚幻境里也不见‘秋艳女神’的。何不用‘绛珠仙子’代之?就连黛玉也一并祭了也是合情合理,岂不省事儿?再说,这‘秋艳’二字,原本是有的,后又抹掉,再次加上,再次圈掉;看来说书人犹豫再三、难于取舍。若是杜撰,何必如此周折?”

李煦道:“我倒是没往此处去想。现在看来,这‘白帝宫’虽然不是‘刘备托孤’的白帝城,或可隐喻晴雯父母‘托孤’之意。哪里料到,竟然托给了做‘庖宰’的屠夫哥儿。”

曹道:“或许这‘白帝宫’还可猜为当年在湖南湘江的一处古刹,格儿全家落难之处,也未可知。顶要紧的是这‘秋艳’二字。我想,这‘秋艳’极像女孩儿名字;‘秋艳芙蓉女儿’才是千真万确的‘青格’!据推算,格儿落难时还只是个女婴,哪里知道自己的名字,到了鳌拜府上,鳌拜喜欢,收为螟蛉后,伪称‘格格’,后来觉得不妥,便在‘格格’之前冠以‘清’字,将个汉人女子伪作满人格格,只称‘青格’。而在青格儿生母死前的某个时候,必定将她的汉人本名‘秋艳’及身世遭际,偷偷的告知格儿。当年若不是鳌拜贪恋女色,如何肯收留那女婴母女?必是鳌拜妥协让步;或是对‘格格’另有打算,怕的就是格儿知晓这底细。格儿生母违了鳌拜之忌,必死无疑的了!格儿在宫中读书时,将生身父母为自己所取的‘秋艳’之汉名,只告知了她的意中人……”

李煦道:“上辈儿的私情,晚辈儿来深究是不妥的!他们俩的卿卿我我,恐怕也是在心里念叨,甚者就连私情蜜语,也怕是未曾吐露一句,只是两情相悦,心领神会。格儿只有十六岁,便回归到太虚幻境去了。姹紫年华,良辰美景,何曾经历半刻?小说里的黛玉、晴雯与宝玉故事的字里行间,才是那真情实意的吐露;借题演绎而已。书里说,晴雯临死前将贴身穿的一件旧红绫袄脱下,并把左手上两根葱管儿一般的指甲齐根儿铰下,让宝玉收下,以后做个念想。据我当年所闻,青格突然不再来学堂,就连玄烨皇上也不知情,岂有探病一说?更无换衣、赠指甲一事。格儿死后,噩耗传到玄烨这里,据说皇上一言不发,只是落泪不已,倒是派了如今这写书人,以同窗名分,前往鳌拜府上凭吊一番;哪知到了停灵处一看,哪里是什么灵堂?就连一般大户人家死了个丫头还不如!想来这位‘大清格格’,终究必是被杠到郊外的化人场上,一烧了事。小说里多处有‘黄土垄中埋白骨’的话,恐怕就是红颜化白骨之悲愤耿耿于怀!而流落笔端。”

曹心情似乎有些沉重,轻声叹道:“原来如此!我还听说,就在格儿死后不久,太后、皇上便谋划对鳌拜下手。太后总不会因格儿之死而痛恨鳌拜的吧?然而那群与格儿同窗共读六载的少年侍卫们,可就难说的了。据说,这群大孩子似的御前侍卫,竟把一位身经百战、韬略在胸,且是武功非凡,抵过千军万马的鳌拜,生擒活捉。他们何尝不是受人摆布,把对格儿之死的的愤情敌意,全部压在鳌拜身上;也难说公平的。虽说格儿之死与鳌拜的野心有不可洗刷的干系,但他毕竟收养了格儿做螟蛉;就如舅舅所说宫廷争斗的事儿,难以说清的。无怪晴雯临终前不甘……”

曹边说边在一摞书稿中翻出《俏丫鬟抱屈夭风流》一回,边看边说道:“晴雯最后的一席话,就是石头听了也会落泪的。没有亲历感受,难能说出来,的是

作者用心血和着眼泪写成的!我把这段

原文读出来——

。”

曹读完这段哀音,仿佛又猜到了什么,想说而又不敢说,只得转弯抹角,吞吞吐吐道:“是谁的一句话,断送女儿性命?是王——夫人!王者王也;夫人者太(暗指孝庄)……”曹把后面的那个字还未出口便燕了回去。

李煦心里明白儿所指,也不置可否,叱责道:“不要胡思妄猜,俗话说‘祸从口出’,心里想的未必定要说出来,甚至连想都是不该想的!在格儿面前,已经注定无路可走的,只归罪‘王夫人’的一句话,也非卓见。再说,鳌拜之心也是路人皆知的;若说‘王夫人’的一句话,意在置鳌拜于死地,格儿无非做了祭刀之怨鬼,便是有冤无处诉的。格儿怨恨‘王夫人’之心,也许有之……”

曹道:“看来,朝廷里的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终久还是权大才有理!若是鳌拜得势坐了天下,‘王夫人’岂不反成狐狸精了么?”

李煦听说‘王夫人成了狐狸精’一句话,心里暗暗吃惊,但愿不是曹寅的本意,只是儿胡说八道!心里却明白,格儿的死与孝庄太后大有干系!谁都知道传说孝庄皇太后年轻时,何尝不是宫廷里出了名的‘狐狸精’?如果只因秋艳的事儿假借‘王夫人’而嫉恨太后,隐揭太后老底,事情就闹大了!李煦哪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引儿猜测,只是淡淡的说道:“你的推测虽说有些合乎情理,也毕竟是猜测而已;说书人不愿意直说,自有他的道理!依我看也就猜到这里罢。若是外人读过,任他胡猜也无可非议!不过,就是自家人,也不要再追问了。这件往事在他的心里永远也是抹不掉的悲哀。何必再去戳他痴心隐痛?”

曹点头不语。

李煦继续道:“一部小说能将人间百态写到这个份儿上,难能可贵!不过,如今这世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难免不被有心人按图索骥。何况世人之中,有一种怪癖:越是写得活灵活现,越是有人按图索那癞驴癞马;尤其嗜好往那宫廷及名官大户人家对号、探那闺阁隐私;还有些不良之徒,若再索些与皇家制度的附会,说是影射某人某家,加上褒贬皇上,糟蹋国朝,乃至贬清怀明、反清复明的罪名,岂不自找麻烦?依我之见,这部‘宝鉴之书’,目下是不可外传的。即便有朝一日传世之时,也要仔细斟酌才是。如今到了我这年龄,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甥舅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如今官场上的恶习、丑陋。在李煦看来;几十年的太平盛世,人们倒是免去战乱之苦,而官场之上,却比国初多了许多贪官污吏、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久而久之,国朝栋梁由新变旧,由旧变朽,岂能不令人担忧?

想到这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便低声对曹道:“如今皇上已是近六十岁了,总有一天要改朝换代的,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拿这太子来说,立了胤礽,又废了胤礽,如今胤礽又复了太子位,翻来覆去,总有不祥之兆的。当今皇上在位时,尚能体恤曹家先人,江宁织造尚可无恙。谁知到你们成家立业时,该轮到那位阿哥坐龙椅还说不定呢,曹家祖业能不能守住,也就难说的了。雪樵的这部《金陵十二钗》确是一部‘好经’,不怕那歪嘴子和尚把这‘一本正经’念歪;只怕歪心的人,污认‘正经’是‘反经’……”。

曹只听明白了一半,便问道:“把‘正经’念成‘反经’,固然可恨;而歪念成‘不正经’,岂不辜负了作者的一片诚意苦心?”

李煦道:“不必操心!古今的话本小说故事,或是直书或是隐喻;蒲松龄写《聊斋》多用此法;这部‘正经’里的秦锺,死前不是也有一段鬼判故事,扯淡之极!”

曹点头道:“借世俗愚谈愚论设譬,喝醒天下迷人,翻成千古未见之奇文奇笔!(《红楼梦》第十六回脂批)”

李煦道:“洪升的《石头传奇》虽有皇上严加禁止的淫秽之嫌;却无鬼怪邪道之譬。彝尊先生之所以‘莫付尊前沈阿娇’,依我看,便是传奇在有意无意之中宣扬引导那些情男痴女只为私情而自戕轻生!何谈唤醒天下迷人?这‘轻生’二字,最是有悖儒庄佛道禅宗真理!何况康熙皇帝为教化民心,尊崇佛道庄儒之际,岂能容忍?

而雪樵这奇书奇文,却是以书做鉴,正背两照,正看反看皆是书,乃古今难得的‘宝’鉴。欲看此奇书,只有正、背两看,才是会看,而单看一面,则是歪看。不过,正面所写的也无非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卿卿我我的红尘众生。与常见的小说无甚两样。即便有人只在茶余饭后用来破愁解闷,也可略知些故事中的善恶是非、忠孝良莠,这就足矣!这便是我说的‘不怕歪读’的意思所在;毕竟专去学那贾珍,贾雨村之流者寡矣。”

曹道:“书中的佛道庄儒的妙解、修身齐家的范典、诗词文章的精巧也令

读者在有意无意之中受益不浅。”

李煦道:“按说的这类读者,也算是深读的了。再深,便可读出持家的兴衰之道;待到读者从这持家之道,进而知其‘烹小鲜若治大国’时,便离作者成书的旨意不远的了。不过,滚滚红尘芸芸众生各不相同,各有所思、各有己见,开卷有益,何必一致强求?”

曹问道:“那又何必怕那恶人、小人作‘反经’观?”

李煦答道:“写书人用心立意在于醒世,如何会写出扰乱世道之大恶之作?再说,世上有人将此书作‘反经’观者,未必都是恶人、小人!只有那些为了一己私利指鹿为马者,有意污蔑陷害,谓之小人外;余者只是异见、偏见而已。你曹雪樵觉得对的,未必全对;他人的异见难道必是错的不成?就拿‘非时上演长生殿’一事来说,赵秋谷、洪升与皇上各持己见,谁是谁非?你赵执信怎知皇上不想改那旧制?你就比康熙皇上更有先见之明?其结果还是扰乱了朝政,康熙皇上只得‘挥泪斩马谡’的了。”

曹点头道:“三堂会审时,秋谷叔叔一人承担其责,必是知错的了。那位姓黄的县令挑拨其间必是小人的了。”

李煦道:“不错!皇上也未必赏识黄六鸿这类人。再说雪樵这书,开篇就借贾雨村之口大谈天地生人,运生世治,劫生世危。说那曹操是应劫而生的大恶者;可是他自己写的《续琵琶传奇》,又借蔡文姬的故事,却把曹操褒奖了一番。难道是他出尔反尔不成?今人评说古人,只能心平气和,摒弃杂念,方能知那枯骨的庐山真面目。《金陵十二钗》虽是奇书,却不是天书;谬误之处在所难免。岂能将非议之人视为小人?岂不反贬了自家。”

李煦笑了笑,调侃道:“如今的江南曹家又出了一位人物——从晴雯之死,追出根子就在王夫人说了一句‘狐狸精’的诽言。又从‘狐狸精’追出当年的孝庄风流皇太后,还说什么‘王夫人’即‘王者的夫人’也;不是那位管得了玄烨的皇太后还能是谁?是她拆散了玄烨、纳腊与格儿的恋情,断送了格儿性命……”

曹知道舅舅在调侃自己,只是点头不语,悉心听着舅舅的宏论。

李煦继续道:“这人又不是作者肚里的蛔虫,如何便知?就算是皇太后毁了这段姻缘,也自有她的道理。大清的康熙年初,毕竟不同于大唐的开元盛世;皇太后为了保住爱新觉罗江山社稷,鳌拜与明珠两大势力派系,便成了太后的心腹之患,也就不难猜出格儿的下场了。别说是太后,就连你的奶奶何尝不如此观?玄烨身为皇上主子,尚且不能自己,何况奴才雪芹……。依我看如今太后在九泉之下,还会觉得她为大清国做了一件好事。小说里的王夫人又何尝不如此观?你想想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一言九鼎,历来如此;那时节孝庄皇太后才是真正的皇帝!无论玄烨也好,纳腊也罢,都只能无可奈何,何况雪芹、格儿?即便后来玄烨做了真正的皇帝,难道不作如此观?再往深处想,便是梦幻的了。”

曹叹道:“无怪东坡先生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原来只是‘但愿’而已。黛玉、晴雯合演的这出悲欢离合的鲛绡泪,竟是‘高处不胜寒’的……无怪贾元妃死前也厌烦了宫廷生活,忍泪说道:父女兄弟,反不如小家子得以常常亲近……”

再说曹寅自离开嘉兴,也就不急于赶路回府,一路上把报告朱彝尊过世的奏折起了草稿。顺路察访几处作坊及桑蚕农家。夜晚赶往某处驿站,便将梅会里及一路所见,把竹垞临终遗言及报恩之心,着实渲染一番,请求皇上恩准由陈廷敬阁老为写《墓志铭》;只字不提此前有关于的微词议论;且替竹垞与洪升之死的‘不知情’开脱了一番;只说当年洪升疾病缠身,江宁畅演《长生殿》之后,深感皇恩浩荡,不计前嫌;自觉得年老体衰,难为犬马之劳。更不提昉思遗作之事。写毕,就近驿马,密奏皇上。孰不知,当今皇上最是体恤老臣,也就不免叹息了一番;并在奏折上御批:‘知道了’三字。看来,皇上一句话,也就默认了陈午亭为撰《墓志铭》一事。此是后话,概不赘述。

不久,曹颙去苏州,曹寅回到了江宁。

己丑正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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