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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悠悠佟明羽当年,我们正年轻

左一为作者

当年，我们正年轻

——河北大学四年生活速记

作者：佟明羽

（一）最美的画卷

往事如风、如歌、如梦，河北大学七七级四年的经历已成我心底里最美的画卷。

年10月下旬，去往天津购书的火车上我第一次听到广播里播报的“关于恢复高考招生”惊人讯息，于是就有了自此之后的两个月超负荷的备考。踏着深冬岁尾的厚厚积雪，我走入了河北平泉一中的考场，开始了我大学求学的序幕。

年4月初，我因工作手续（图书馆管理员）交接，迟到将近半月来到古城保定，敲开河北大学中文系办公室的门，成为七七级的一员。

大学四年，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我和我的亲如兄弟姐妹的学友们朝夕相处。在这块多情的土地上，我们洒下辛勤的汗水，白天密集的听课，晚上教室里不息的灯光（一间教室里晚睡或早读的人前后接续，实际空闲只有三、二个小时），当太阳升起时，我们又迎来上早课的先生。

在这一千四百多个日子里，也曾有过个人的苦闷、迷茫、徬徨，但更多的是对国家的崛起，国家四个现代化的振兴、民族复兴的憧憬。巴尔扎克、海涅、托尔斯泰、鲁迅、巴金……，从我们眼前一一走过。女排三连冠的声音好象还响在耳边，当夜激动的人们举着火把冲出校园的情景就象在昨天。

中文系多有大师级人物：顾随先生（蜚声海内外的词学大师叶嘉莹先生的先师），魏际昌先生（胡适先生研究生。关于“桐城小史”的研究曾经有过胡适先生的指导意见），诸先生学涯发韧于燕京、辅仁，传承的文化脉落归属于今天的清华北大。詹瑛先生、雷石榆先生接受的是英美式教育，他们具有海外留学经历。他们的学识作派、学风都在影响了我们七七级。从文化传承看，我们七七级是幸运的，我们与大师近距离地生活，面对面，亲耳聆听他们精彩的授课和悉心教诲（比如雷石榆先生的《海涅研究》等等，魏际昌先生的《桐城小史》）。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七七级的男生们曾在入学不久后乘校车去天津把雷石榆先生、张丽敏先生夫妇亲自接到保定，为此，雷先生还赋诗一首《出津门》。我作为古典文学课代表，每次都到家中接送魏际昌先生（有时还有班长李远杰的陪同）。我们前辈先生操守人格高尚，治学严谨，诲人不倦，其中有很多故事值得流传下去，讲给后人听。

还有全班同学乘着廉价火车去北京参观：首都人艺剧院于是之先生版的《茶馆》；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影棚里的特技；漫步在北京街头晚风吹来的惬意仍在撩拨着我们的发鬓、衣衫……。

四年里，我们在河大这块净土上辛勤的耕耘，徜徉在这片知识的海洋里，我们意气风发，我们拼搏向上，生活在充满希望的伟大时代我们内心无比自豪。“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这首“青春之歌”的主旋律成为我们对那个时代永远的记忆和礼赞。

前排左四是作者

（二）母亲的“右派”撤销了

年，正是党中央拨乱反正力度较大的一年，当时一批影视文艺作品也多有揭示右派改正、摘帽的作品出现，如比较有代表性的也在全国有较大影响的电影《天云山传奇》获得很好的评价。

这年秋季的一天，系里通知我到系总支办公室有事，我很快去了，见到系总支办公室的两位老师还有书记。书记见我进来，拿起早已放在桌子上的一张函文递给了我：请通知在贵系上学的谢鸿知之女佟明羽，其母亲于57年错划的“右派外围分子”现予以纠正摘帽，予以撤销。

书记宣读这一通知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对我太始料未及了。我仅知母亲平时心情压抑，总是有什么心事，没想到善良坚强的母亲身心背负了这么重的心理负担。我心中隐隐作痛，不安了很长时间，无法释然。

我在文革爆发时刚刚小学毕业，亲历了父亲划为走资派的事情，但对当年反右涉及我们家的记忆非常模糊，只是从街道贴出的大字报里隐约感觉我母亲承担着沉重的压力。如今，这一切终于烟消云散。

（三）以“雨果”的名义

在“外国文学”课讲到法国文学段时，有很多作品要读。当时我们女生中流行一种快速阅读，即大家分别都去借书，然后交换看。给我们上外国文学课的有崔建平老师（古希腊、罗马段）、张洪榛老师（俄苏段）和徐鸿荣老师（欧洲文学）。

一天上午，我在下第二节课后，想去借雨果的《九三年》提前读，免得上课时追不上老师的速度。大课间，各系到图书馆借书的人较平时多，我很快找到“英美法国文学”部分，再找出雨果卡，逐一在借书单上写下作品、作者、借阅者等，很快交给了前台管理员。没过十分钟，听到管理员喊人：“雨果！《九三年》已经取来，请到台前拿书，”我因脑子里还装着前两节课内容，又在翻其他卡片，根本没太听到管理员的声音，“雨果？谁是雨果？请到前台取书！”这时，我突然惊醒，冲了过去，马上应道“我的书！”管理员有些不解：“你怎么把这本书的借阅者写成了雨果？！”我突然反映过来了，一张借书单写了两次雨果：著者雨果/借阅者雨果。看到这样，我不禁哑然失笑，难怪管理员斜眼看我。

几年之后我留校工作，一天晚上，几位好友习惯去花园散步，说话间曾经的图书馆管理员（现在的好友）突然说起她当年在图书馆工作时一件趣事：有个中文系的学生将借阅者和著者都写成了“雨果”借书，等了半天才有人取书，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听了之后马上说到：“不许说这件事了，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天下的事有时就这么巧！一件事被人记了这么多年。

（四）排演《丹心谱》

在大学四年生活中，留下记忆最深的集体活动就是我们集全班之力排练演出话剧《丹心谱》。

—年，在反映揭批“四人帮”的罪行中出现很多风靡一时的作品：小说《班主任》《伤痕》（由此而引起的“伤痕文学”现象已载入中国当代文学史）以及话剧《于无声处》《丹心谱》等。在这个背景下，我们排演《丹心谱》就不仅仅是一次戏剧教学的实践活动，而是具有了时代意义。

苏叔阳的《丹心谱》在京公演时，适逢佟德真老师正给我们讲戏剧，在佟老师倡议下，决定尝试一下我们自己排演《丹心谱》这部话剧。于是就有了一个以我们班为主的20多人的剧组：如刘杰、孟保青、白贵、张彦斌、卢晓光、龚法忠、李红、王星、刘秀英、郑欣欣、周居霞、我、赵超等，其中我、周居霞、赵超是美工组的。记得当时我们用纸板缝制了一条大鲤鱼，里面填满了锯末，挺像真的。拿在庄济生的手里，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演员们先是不厌其烦的背台词、对台词，佟老师声情并茂顿挫有致的示范指导，以后是单练、合场排练，大家极其认真，不亚于专业剧组。经过努力，我们真的磨出了一台青春气氛非常浓厚的大戏。（原汁原味的演出的效果是我留校后看到的所有学生戏剧演出效果最好的）。

第一次正式演出，就在欢迎新生的舞台上获得成功，掌声一片。以后好几年，都曾在迎新的活动中成为一台重头戏，观看的人络绎不绝，评价很好。后来我们还走出学校，为三十八军的官兵们演出。记得这次演出后，我们在舞台场地候车时，部队还送来面包表示感谢。大家整理衣物、道具时，已过了10点多，同学们又困又乏，有些坚持不了，晓光把自己裹在幕布里蹲下去（小寐一下）。之后，部队来车将我们送回学校，拐弯时，外侧偏重，一车人站不稳，重重地砸向里侧。砸着我的是赵超，赵超连声道歉“对不起了，佟明羽！”多年以后在保定见到赵超，我又向他“翻小肠”（找后帐）“赵超，你那次砸的我好痛啊！”

（五）致同桌的你

刘书祥，一位石家庄籍的男生，从进班到毕业，我俩一直合用一张课桌，一条长凳，书祥比我小两岁，说话典型的石家庄口音，话语不多，初听不太习惯，听惯了，很觉亲切，有美感享受。

书祥中等个头，一头黑发，眼睛有神，一进教室书祥经常早已坐在另一端，或自己学或候课。书祥聪明，不擅深谈，我俩经常廖廖数语，一下就能心领神会，到了“心知神知，你知我知”的境地。

我是古典文学课代表，书祥是劳动委员，我们又都属第六学习组，一般书祥发布什么劳动指令，我总是积极响应，紧跟而去。我们之间没有浮华，有的只是朴素。毕业后，每次再见到书祥，心里总不免想起在一起的一幕，一种由衷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光阴荏苒四十年，在此祝福我的同桌书祥：愿你人生平安！快乐幸福！

结语

年是母校河北大学建校一百周年（-），从前工商学院、津沽大学、天津师范学院再到河北大学，一百年里培养出的学生无数，星光灿烂，其中致力于现代物理学、建筑学的在世界多有影响，人文学科、史学、教育学科则人才辈出。

我们这批人当年被赋予了“为中华崛起而读书”、“为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而读书的使命（大幅标语曾在我们中文三层书报栏顶端上悬挂）。历史选择了我们，我们见证了时代的伟大变革。我们是这个伟大时代的参与者、见证者、受益者和贡献者。中文系七七将永远定格在河北大学校史上。

今天，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没有辜负这个伟大的时代。光阴荏苒四十年，时代精神铸就了我们的灵魂——“心向着祖国”。我们感念世事维艰，我们感念国家和河北大学恩重如山。我们依然在奋发努力，我们依然年轻。

前排右一为作者

：佟明羽，女，年10月生，满族镶黄旗。祖籍辽宁省锦西县（今葫芦岛市）。年3月毕业留校。年秋——年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当代文学方向研究班两年。三十余年的教学生涯中，主讲了中国当代文学，中国当代文学流派小说，比较文学，台湾香港北美华人文学，对外汉语诸课程。高级讲师，曾任工商学院教学督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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