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徒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
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
说到龚自珍,更多人想起的可能是他另一首《己亥杂诗》: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一句“化作春泥更护花”成了千古名句,颠覆了落花的命运,从此,那凋零的花瓣不仅仅是凄美,它还背负着化作春泥护花的使命。
龚自珍,家族世代为官,他也没辜负父母地栽培,二十七岁中举人,曾任内阁中书、宗人府主事等官职,一生主张“更法”“改图”,全力支持林则徐禁除鸦片,为朝廷而奔波,试图改变腐朽的王朝。
虽是当官之人,却不同其他官员那般迂腐固执,他的为人甚是潇洒,一箫一剑,行走官场,颇有一点魏晋名士的风流。
他一生写了首《己亥杂诗》,可唯有这首诗饱受世人争议。这首诗不但牵扯出了一桩“丁香花公案”,还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那年,龚自珍任宗人府主事,此时的他,已经对朝廷丧失了信心,便沉醉在诗词中,游山玩水,或是找一个知己叙旧。
他找的这位知己不是别人,正是贝勒奕绘之妻顾太清。
顾太清,原姓西林觉罗,名春,满洲镶黄旗人。这个姓氏在满族可是大姓,人口众多。她的祖父鄂昌受文字狱牵连被赐死,所以,西林觉罗春虽是旗人,却也是受尽冷眼。
由于罪臣缘故,西林觉罗一族难以在京城容身,只能四处漂泊。离开京城时,她的年纪尚小,生活虽貧寒,但家学从未中断。
在荣亲王府,她遇到了此生的挚爱——荣亲王永琪的孙子奕绘,奕绘虽是皇室宗亲,但精通诗文书画,与纳兰容若颇有些相似之处。
她与奕绘同岁,二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自然日久生情,一段良缘便这样开始。他们廊下吟诗作画,她发誓此生非君不嫁。
若她要入荣亲王府,就必须改变自己“罪臣之后”的身份,无奈之下,奕绘只能让王府中的二等侍卫顾文星认她为养女,将她的姓名改为顾太清,成亲那日,顾太清以侧福晋的身份被抬进荣王府。
婚后夫妻二人皆是喜爱文墨之人,自然会引来京城中的雅士入府拜访,其中,就有龚自珍。
那时候龚自珍久闻顾太清才名,便时常入府与他们谈诗论画。这一行为在现代来看并无不妥,可在清朝会遭人口舌,只不过人们忌惮奕绘贝勒爷的身份,不敢私下议论。
九年过后,奕绘突然病逝,留下顾太清与儿女在人间。
话说那日,龚自珍经过王府,恰好瞧见不远处的丁香花,于是提笔写下小诗一首:空山徒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
不知为何,这首诗几日之内就传遍了京城,人人皆知,并且开始议论诗中的“缟衣人”,这会是何人?人们很容易就会想到王府内的顾太清。
谣言止于智者,偏偏那时候没有智者,一传十,十传百,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王府中的人不会给顾太清辩解的机会,他们并不在意事情的真伪,仅仅是想赶这个碍眼的女人出府。果真是世态炎凉,奕绘离世仅一百多天,顾太清便离开了王府。
饱受流言蜚语的龚自珍也无法在京城继续待下去,只好带着一箫一剑一车书,愤懑地离开京城,并且,一生没有再踏足京城半步。
龚自珍潇潇洒洒地离开了是非之地,一桩冤案,留下顾太清一个人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