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字亮工,汉军镶黄旗人,康熙三十九年进士,改庶吉士。
羹意汤,尧意高,羹尧就是高汤。亮意明,工意尺,亮工就是明尺。整个名字说起来,就是清白做人严守规矩的意思。庶吉士,亦称庶常,其名源自《书经·立政》篇中“庶常吉士”,是明清两朝翰林院内的短期职位,由进士中有潜质者担任,为皇帝近臣,负责起草诏书,为皇帝讲解经籍等工作。明代有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因此庶吉士号称“储相”,意即宰相的储备人选。明朝的张居正,清朝的曾国藩,都是庶吉士。由于电视剧的误导和民间传说的泛滥,在大家印象中年羹尧就是一介武夫形象,飞扬跋扈,不学无术,其实并非如此。
年羹尧在康熙时期就很受重用,屡立战功,得到康熙多次嘉奖。雍正即位,授年羹尧抚远大将军职务,取代了十四阿哥,封三等公,世袭罔替。可见年羹尧的发迹并非平地青云,而是有多年积累的。即使没有雍正提拔,年羹尧也差不到哪儿去。
青海叛乱,雍正命年羹尧进讨。年羹尧初至西宁,大军还未集结,叛军首领罗卜藏丹津带人来攻,接连攻破护卫西宁城的坞堡,兵临城下。年羹尧率领左右数十人端坐城楼不动,罗卜藏丹津不明城中虚实,不敢贸然进攻,稍稍引退,双方正在相持,年羹尧居然打开城门,派出十几个敢死队员前去敌阵致师,罗卜藏丹津一看,原来没几个人啊,吓我一跳,于是下令攻城。刚到城墙下,城中百炮齐发,叛军伤亡无算。随后岳钟琪率军赶到,大破敌军,罗卜藏丹津仅率百人遁走。
这就是传说中的空城计。如果说诸葛亮摆空城计是编的,那么年亮工摆空城计绝对是真的。总有人讨论司马懿傻逼,不能派出侦查小分队进城一探虚实,却听诸葛亮弹了几下古筝跑了,仿佛自己比司马懿高明多少倍似的。年羹尧用这场战斗现身说法解释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大军不知城中虚实,不敢贸然进攻。否则就会动摇军心,丧失士气。
年羹尧平叛成功,进京入觐,赐双眼花翎、四团龙补服、黄带、紫辔、金币。叙功,加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世职。“团龙补服”也叫“团龙补褂”,因为衣服上的纹饰是团龙纹样而作此称呼。团龙补服上面所织的龙纹有四团:胸前一团,背后一团,左右肩各一团,所以也叫做“四团龙补服”。团龙补服与皇帝所着衮服很类似,是清代皇族才有资格穿的外褂。年羹尧能穿团龙补服,可见雍正对他的器重。
年羹尧才气凌厉,恃上眷遇,师出屡有功,骄纵。行文诸督抚,书官斥姓名。请发侍卫从军,使为前后导引,执鞭坠镫。入觐,令总督李维钧、巡抚范时捷跪道送迎。至京师,行绝驰道。王大臣郊迎,不为礼。在边,蒙古诸王公见必跪,额驸阿宝入谒亦如之。
跟诸位督抚行文,直呼其名,不称职务。皇帝的御前带刀侍卫到了军中效力,被他当奴才使唤,鞍前马后,执鞭坠镫。进京面驾之前,甘陕总督和巡抚跪在道边迎送。进了京师,王公大臣出郊外迎接,不下马回礼。就连驸马爷见了他都得跪拜。
雍正二年二月,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年羹尧上表祝贺,用了“夕惕朝乾”这个词。这词正确的写法是“朝乾夕惕”,出自《周易·乾卦》:“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意思奋发图强的君子一天从早到晚勤奋谨慎,没有一点疏忽懈怠。这词是雍正皇帝即位后用来勉励自己的,多次跟群臣说起,因此成了热词,群臣上表都用这个词表达对雍正的赞美。但是年羹尧却写成了“夕惕朝乾”,颠倒了顺序,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专门的,或者大意疏忽了。
有人说无非写反个成语么,没有多大事,写错改正不就得了。这话说得很对,但是要看谁写。如果年羹尧是个粗人,行伍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比如韦小宝韦爵爷,就是四个字都写错,雍正也会包容他的,毕竟不会写。年羹尧却是翰林院庶吉士出身,给康熙皇帝起草过好几年诏书的人,整个大清国比他有文化的也没几个,他却把最常见的几个字写反了,这就是态度问题了。就如把鸿鹄读成鸿浩,如果小编读错啥事没有,毕竟读书不多,没咋见过,如果一些大知识分子读错了,就引起全民热议。
雍正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雍正说,年羹尧是有意倒置,颠倒黑白(朝夕就是白天黑夜的意思),“羹尧不以朝乾夕惕许朕,则羹尧青海之功,亦在朕许不许之间而未定也。”马上让岳钟琪代替他的抚远大将军一职,任命他为杭州将军。年羹尧对雍正还有幻想,跟雍正撒娇:“臣不敢久居陕西,亦不敢遽赴浙江,今於仪徵(仪征,今扬州市下辖县级市)水陆交通之处候旨。”意思即使我不当抚远大将军,也不能马上当杭州将军啊,起码给我弄个差不多点的,比如扬州巡抚啥的,有个缓冲。
雍正见他胆敢抗旨不尊,更加愤怒,督促他赶紧上任。山西巡抚伊都立、都统前山西巡抚范时捷、川陕总督岳锺琪、河南巡抚田文镜、侍郎黄炳、鸿胪少卿单畴书、原任直隶巡抚赵之垣交章发羹尧罪状,侍郎史贻直、高其佩赴山西按时捷劾羹尧遣兵围郃阳民堡杀戮无辜,亦以谳辞入奏,上命分案议罪。罢羹尧将军,授闲散章京,自二等公递降至拜他喇布勒哈番,尽削羹尧职。
拜他拉布勒哈番别看名字拗口,其实不难懂。相当于大明的给事中,乾隆时定汉名为骑都尉。给事中是个从七品芝麻小官,年羹尧从正二品降到从七品,降了十二级,而且是“递降”。电视剧《雍正王朝》生动地诠释了这个词。年羹尧正吃饭呢,八菜八汤,下人上来把菜端走了,换成四菜四汤,正要吃,又换走了,成了两菜两汤。为啥要换,因为他的级别降了,所以待遇也得随之下降。
雍正二年十二月,逮至京师,下议政大臣、三法司、九卿会鞫。是月甲戌,具狱辞:羹尧大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僣越之罪十六,狂悖之罪十三,专擅之罪六,忌刻之罪六,残忍之罪四,贪黩之罪十八,侵蚀之罪十五,凡九十二款,当大辟,亲属缘坐。上谕曰:“羹尧谋逆虽实,而事迹未著,朕念青海之功,不忍加极刑。”遣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步军统领阿齐图赍诏谕羹尧狱中令自裁。
其实由于各种小说影视的传播,把年羹尧的功劳过度夸大了,让人觉得雍正兔死狗烹太过无情。年羹尧平叛青海之乱之所以得胜,关键在于雍正皇帝的鼎力支持,后勤保障源源不绝是他打胜仗的根本原因。即使没有年羹尧,让别人打也差不到哪儿去。毕竟这是一场以多胜少以强胜弱以有钱打没钱的战争。如果打一个胜仗就尾巴翘上了天,那么汉朝的卫青,唐朝的李靖,明朝的徐达,得嘚瑟成啥样啊。所以年羹尧跟唐朝的侯君集,明朝的蓝玉差不多,都犯了恃宠而骄的毛病。